七月底的時候，林果她們終於畢業了。離校前的最後一次同學聚會上，男生們喝酒喝到在地上打滾，女孩子們不知道說起什麽全都開懷大笑，最後唱著那首朋友一起笑著流下淚來。

那樣肆意的青春，那樣無拘無束的輕狂，也許今後不再會有了。稚氣的臉龐漸漸地褪去青澀，開始學習各種生活中的規則，按部就班地邁入人生的新的階段。

秦臻與葉菲也問起她以後的打算，是不是真的要進入證券行業工作。葉菲扒在林果的身上笑嘻嘻地說：“不是說證券公司的客戶經理上非誠勿擾都被集體滅燈了嗎，小果果你以後要是嫁不出去怎麽辦？”

林果不以為意地答：“你養我啊？”

這半年裏，林果已經通過了從業資格考試，但她仍在考慮職業的選擇問題。通常情況下，她不是主動求變的人，用嚴苛一點的話來說，進取心不強，也沒有開拓精神，除去意外地吸引了她註意力的事情之外，她更希望生活中的其他細節與程序是一層不變的，當然這也建立在她可以忍耐的基礎之上。

然而這半年裏她雖然也學到了不少，卻離出師還遠著呢，她並不清楚自己從業之後能做到什麽地步，眼下行業整體不景氣，進入下半年後風聞很多公司開始大規模裁員了，她對於自己能否完成公司的指標和考核也沒有絲毫的信心。

她也和老師討論過這個問題，老師雖然覺得這個徒弟收得很順心，但也說如果她能找到別的更好的選擇，眼下還是不急著來做這一行。

她問，是說整體的市場行情在這一兩年中還不會有起色嗎？老師笑笑說，哪有這麽快啊。

他們這個行業與靠天吃飯的人一樣，有的時候不能不屈服於大的背景。林果對於事業的野心不大，想的無非就是穩定踏實，足以養活自己，然後十年之後有能力為父母養老。

在這座大城市中雖然有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淘金者，但也有很多養著1400的最低工資標準的人，這個數字也許在偏僻的農村與小城鎮中已經可以保證生活了，但在這裏即使能找到廉價的合租房，也要發愁水電費的開銷從哪兒來。

雖然這個城市裏有著靠拆遷就囤積了幾十套房子的土財主們，在城市的金融中心一帶更是有“從二樓上掉下了花盆，也能砸中個億萬富翁”的傳說，但這跟普通的工薪族並沒有多大的幹系。

即使在一個城市中，即使有可能曾經在很近的距離裏擦肩而過，卻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狀態。就好比普通人與明星的不同。明星的生活狀態還有狗仔隊會曝光，有媒體參與炒作，但是低調而不為人知的有錢人的人生體驗卻不是看幾本小說幾部電影就能想象得出的。

林果也是進入職場之後才逐漸意識到這一點的，接觸了理財業務之後，才發現富人的資產增值也並非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即使同樣在銀行或是證券公司，資產量的等級不同，決定了即使同樣在合法合規的情況下，可以擁有的選擇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是普通人的資產決定了他們一輩子見識不到那樣的理財方式。

林果對於事業的沒有野心，也是基於她對金錢的更加沒有野心之上的。作為獨生子女的一代人，大多是在父母的關懷備至中長大的，甚至是父母把他們那一代人年輕時候的物質貧乏的遺憾，加倍補償給了兒女們，盡量讓子女從小就生活富足。在她的同學們之中，如果不是養成了揮霍無度的惡習，一般不會遇到物質上的太大的困難。既然沒有奢侈的毛病，也非窮困窘迫，也就對於金錢的欲望不會很強烈。

但是真正要考慮職業選擇的時候，卻不得不多想一些，畢竟父母在逐漸老去，要考慮如何才能盡快地實現經濟上的獨立，不在依靠父母，並且要在將來能夠負擔得起讓父母安度晚年的成本。就像葉菲開玩笑時說的那樣，證券這一行業在目前看來確實是淒風苦雨，看不清前途。

這個月裏，林果常常瀏覽的論壇上的重大消息之一，就是某知名ID的告別。

這個ID的主人也是論壇的老朋友了，也是有多年股齡的老股民。他的帖子裏表達了對於證券行業與經濟前景的整體悲觀之後，說已經將投入股市的資金全部撤出來，打算和幾個朋友去農村搞大棚蔬菜，投資農產品也許不會飛黃騰達，但收益是看得到算得清的，何況即使出現經濟危機也能保證一家人餓不死。

底下的回帖意外的熱烈而充滿感情，雖然有人對於行情和形勢的判斷不能茍同，但是無論是對於股市已經失望心灰的還是仍然充滿期待和信心的人，都對樓主表達了祝福之情，即使是決心留下來拼搏的人中也有一部分對樓主選擇的未來的生活狀態表示了羨慕。

如果不做一夜暴富的美夢，踏踏實實地做實業，也能保證自己和家人有一個富足的生活，還可以不用那麽勞心勞力地整日裏神經緊繃心力交瘁，也不用擔心有一天回家後只能戚戚慘慘切切地關燈吃面了。這確實是明智的人才能做出的選擇。

林果看著這個帖子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剛上大學那陣子，在學生與白領之間流行起來的開心網。

那是一個“偷菜”盛行的年代，無論是坐在辦公室裏的白領還是其他能夠長時間接觸到網絡的人，都像是在同一時間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樣的消磨時光的方式。

播種、澆水、除草、治蟲、收成，還要提防著鄰居的令人發指的偷盜行為，再開辟牧場，養著各種各樣的珍禽走獸，按時擠牛奶收幼崽，忙得不亦樂乎。

甚至有走火入魔的人還會寫下各種作物收獲的時間，按時蹲守著，在發現被鄰居們偷盜後，朋友們之間天天爭得面紅耳赤的，完全一副將虛擬的游戲當作真實的現實生活一樣較真的模樣。

換著天價的跑車，住著可以看到海景的豪宅，在虛擬的社區裏經營著生活。然後漸漸的配套游戲越來越多，有了可以營業擴張的餐廳，有了虛擬的貿易與投資。

在中國這個任何考試都不缺乏真題攻略的國度裏，連大眾熱衷的游戲也不例外，有游戲就有攻略，然後就有了修改器作弊器。

在上了鬧鐘定點起床還是發現菜地與牧場裏的產品被用外掛的朋友偷盜後，在積聚了足夠買下全球限量版的諾亞方舟船票的天文數字一般的財富後，也就覺得索然無味地漸漸不玩了。

因為開心網的風靡一時，據說有人因而受了啟發，從大都市裏跑到農村去開墾了幾十畝地種起了菜來，還作為新聞人物上了報紙讓人津津樂道起現代人的回歸田園之樂的奇思妙想。

林果不知道MV的拍攝一般是專輯制作末期才會進行的，所以當聽說顏磊的新專輯即將上市時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這次首唱會定下了在魔都舉辦，顏磊也一早就邀請了陌言與林果二人，附送上了兩張VIP門票。

專輯首唱會的規模一般較小，不能與大型演唱會相比，考慮到顏磊的人氣與歌迷的熱情，公司還是選在了一個千人的音樂廳中。

林果兩人提前半小時到場，只見場子裏已經氣氛相當火爆了。演出廳外面是各地歌迷祝賀的花籃，演出廳裏一眼看去大多都是女生，衣著光鮮亮麗，就跟節日慶典一樣，人人手中揮舞著熒光棒，有的小女孩頭上還帶著會發光的牛角，看上去非常精靈可愛。

林果與陌言的位置是在前排的VIP席，隨著演唱會地進行，有些女生已經情不自禁地突破了重重阻礙到了舞臺下面，有的揮舞著熒光棒，有的舉著手機相機等，保安把她們勸回觀眾席後，一轉身那些女孩子又乘隙沖了上來。畢竟沒有演唱會那麽正式，而且那些女孩子也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於是到後來保安也就不再管了，只是盡量控制著場面，提醒著不要擁擠踩踏。

在氣氛到達最高潮的時候，顏磊示意全場安靜下來，握著麥克風宣布說，今天的特別來賓是我最好的兄弟，呼籲歌迷們用最熱烈的掌聲呼喚他上臺演唱。

陌言沒有想到這小子來這麽一出，雖然唱歌難不倒他們這些人，但是現場演出沒有與樂隊磨合過也太冒險了。事到臨頭當然不能讓兄弟的首唱會冷場，於是他冷靜地上臺去與樂隊老師快速地交談了幾句，然後走上舞臺中心與顏磊擁抱，再向歌迷們致意。

在場的顏磊的歌迷中有不少是從當年的選秀節目一路追隨過來的，看到陌言時楞了一下，然後也都忍不住歡呼尖叫了起來。

林果原本都覺得心中有些緊張了，看到這樣的畫面也不由心中偷笑，想著女生的花癡果然大多是博愛的麽。她在陌言上臺時也早已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到了舞臺的下方，然後感覺著身後有更多歌迷們一層層地圍了上來。

陌言唱的歌是他前些年為顏磊寫的，在一堆大牌詞曲作者的作品中，顏磊堅持挑選了這首歌作為主打，可見曲子非同一般。

這是真正意義上林果第一次看到唱歌的陌言，忽然就明白了有些人的耀眼並非是因為在鎂光燈下，而像是與生俱來的光華奪目。

明明近在咫尺，卻是遙不可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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